【澄瑶澄】无字书

是最爱的瑶澄

忘羡粉勿入

OOC预警

相信我这是一个甜饼

好吧我承认这不是别打我

他坐在忘川河边,静静的看着不存在的清风拨开死寂的水面,起伏的涟漪晕染了一双眼。

在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有一个人在呼唤着他的名字,他几次努力地想抓住耳畔呼啸的风声,却只留下支离破碎的梦境。

他听见遥远的浩淼虚空中,他朱唇轻启,用温润的嗓音唤着…阿澄。

阿澄…

阿澄……

那人的身影在记忆里仿佛永远鲜活,满身的桀骜和果决就像他一身暗紫衣袍,从未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淡了色泽。

细眉杏目,风姿绰约。

依稀忆起,他从前总听旁人提起,那人的模样有八分像他的母亲。

似乎,这些他模糊记住的过往,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遥远到他忘却了自己是谁,却仍旧紧握着有关于他的一切,不肯放手。

他们的初遇,是在某一个仙门世家的清谈会上,那似乎是一场劫难后的盛夏,空气中散漫着久违的舒心和宁静。

彼时的他,一身金色冗繁的华服,眉间是一直到如今都未曾抹去的丹砂。

他卸去人前的斯文温和,寻了个无人处踱步。

他就是这么闯入他的眼眸的。

那日他自一片金星雪浪中缓缓走出,紫色的长衫携着两片牡丹花瓣,腰封处坠着一枚亮眼的银铃,古朴长剑流转着紫色的光芒。

此间一回眸,便是一世惊鸿。

他张口道一声敛芳尊。

他似乎是勾起唇角,笑意染上了眼睫,复尔唤一声江宗主。

他记得明晰,那人名江澄,江晚吟。

从此便记了一辈子。

他有一个侄子,是那人的小外甥。那人的姐姐姐夫去的早,独留下未及三周岁的孩子,只好由他和江澄一同看顾。

他记得他是很喜欢那孩子的。

那孩子长的像极了父亲,他的兄长,性格却十足的像江澄。不似父亲的轻慢张扬,没有母亲的款款温柔,是不服输的要强,小心翼翼的保护内心的脆弱。

当真是像极了他。

他每每看着侄子总能看见他的影子,就像是陪在他身边的成了他。

可他也只有假那孩子之由才能见上江澄一面,凭着他三寸不烂之舌在他那里住上三五日。

之后便是漫长的别离。

他记得那时总是很忙,几乎没有什么闲暇的时间。可那人似乎永远比他还要忙,宗门繁多的事物,全部压在他初及弱冠的身上,旁人不肯施于援手,他也从不让他人帮忙。他依稀记得二人为数不多的争吵和不欢而散,有一半都是因为他曾想从中帮衬。

他是如此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他不需要同情和怜悯,这些他都知道。

可看着他疲惫的眉眼,他始终无法放任他将所有沉重的责任包揽上身。

昔日里,似乎坊间总是传着三毒圣手江晚吟心狠手辣,专治鬼修,恨不能将其赶尽杀绝,还世间一方清乐净土。

那时他却知道,他并非是真正与那些旁门左道过不去。

他在寻一个人。

寻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他岂非见过,江澄醉酒时,口中喃喃地喊着某个名字,袖管中不经意间滑落的一管长笛。

彼时的他自己,究竟是什么心境,他已记不大清楚了。只觉得喉中泛起丝丝腥甜,沉重的感情压抑的他无法呼吸。

大约是苦涩吧。

他未曾见过他年少时风流恣意的模样,未曾见过他的任性和轻狂,而如今,连他历尽千帆后百毒不侵的眉眼,都有些淡去了。

就像是一切仿佛千秋大梦一场,从未拥有过。

他大抵也的确从未拥有过吧。

或许,他也喜欢自己的吧。

年轻的他好像问过自己很多遍这个问题,梦中紫衣青年向他阔步走来,他伸出了手,来人反手握住,于是他再不敢松开。

梦醒后,一室月光。

是哪一年的上元,他不自觉走到了云梦。

云梦的街道,夜里也总是灯火通明的,路边的客栈楼馆吊着灯笼,烛光透过一层薄薄的灯笼纸晕染着整条路。

他记得,从前他带小侄子来云梦过元夕,江澄领着他们看云梦的灯会,他时隔多年终于又一次见到这里的热闹,不同于金麟台的奢华,云梦的街坊间都是浓重的烟火气息,平淡却很真实。

他只觉得这大概是他毕生所求,却穷极一生无法得到的。

他走上楼阁,想要眺望远处的故土。

于是他又一次闯入了他的视线。

他看见江澄临窗而坐,面前是未来得及撤去的饭菜,两盏清酒,一盏握于手中,一盏祭奠再无归期的故人。

他看见他目光透过窗棂,越过滚滚奔流的江水,停留在遥远的天际。

江澄眼中的山海,他看得分明,也痛的分明。

他拾起已经褪去的笑容,唤他江宗主

他装作不经意的询问小侄子的近况,又故作嗔怒地叫他少教训自己的外甥。

他最终还是走到江澄的身侧,用微颤的手收紧了他的肩膀。

身旁的人一颤,似是没料到他的动作。

他说,“江宗主,在下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的时候,我从没见过我的父亲。那个时候,娘亲时常倚着窗框向外看着,有的时候看着楼外热闹的街道,有的时候凝视远方。”

“那时娘亲的目光,从来都是迷茫的,哀伤的。我不懂娘亲眼中的情绪,可我却在她的神色中看出了她的痛苦和柔情。”

“娘亲出身卑微,而父亲,仙门望族的宗主,一生富贵荣华,身边的人就像那金星雪浪,年年花开,又年年凋落。”

“娘亲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接待客人。她日夜想着我的好父亲能出现,接我和她回金麟台,她想着我能出人头地,她想着父亲能待她好,给她向往的生活,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娘亲那么温柔的人,在那里受尽了侮辱和欺凌,他们骂她,打她,他们甚至将她扔到大街上任人践踏。”

“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娘亲去了。她至死都未再见到我父亲哪怕一面。她仍旧要我去认祖归宗,认那抛妻弃子之人为父亲。”

“娘亲这辈子很苦。”

“她苦在念了我父亲一辈子。”

“可那个人却早已将她忘却,他不在乎,所以他选择一走了之,他选择遗忘。”

“江宗主,你说在下的娘亲,又做错了什么呢。”

靠在他身上的人沉默着。

他看见江澄睫毛微颤,似是在隐藏内心的汹涌澎湃。

良久,一片温热覆上他搭在他肩上的手掌。

谢谢你,金光瑶。

他展颜一笑,目光如炬,遥遥眺望远方。

相顾无言,胜却世间万千

往后的日子,便显得有些过分平淡,无非是接小侄子回他那处住些时日,再送回江澄那里。

只是一旦这孩子在他这里住下了,那人便有一趟没一趟的来探望,还美其名曰与宗主洽谈两宗事宜。

大多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惹了祸,他舅舅提着紫电追着他,佯怒要打断他的腿。最后多半都是他笑着三言两语将生气的江澄堵回去

他时常想,若是日子一直都是如此,也不错。

他模糊记得,唯一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少有的软弱,便是在那不久以后。

那时的情形似乎是有那么一个人,一个他曾经很信任的人,将他踢下了金麟台大门的石阶。

那个人似乎还在骂着什么,可他却什么也听不到了,耳畔只余兰陵的风。

似乎有人拦下了劈向他的刀刃

似乎有人提高了嗓音厉声训斥

又似乎有人苦言相劝

待他回过神时,额上的鲜血早已淌过他的面庞,金色的衣袂在空中猎猎翻飞,他孑然立于楼宇间,无悲无喜。

那时他只觉天地苍茫地分外孤寂,有人从背后拥住了他,他的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来人没有说话,他却知道他是谁。

他贪恋他怀中的温暖,泪于是更加汹涌得向外淌,最后是近乎哽咽的抽泣。

他紧紧握住他的的手臂,骨节微微泛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后来的他,一身萧瑟,回首往事时时常会设想倘若后来的后来,一切变故都没有发生,他们那时会是什么模样。

他深知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痴人说梦,却依旧不甘心的去寻那一处残存于人世的温暖。

那年,又是盛夏,还是那片金星雪浪。

他看着眼前青涩的少年,似是看到了曾经年少的自己,一腔孤勇,却一败涂地。

他挂上熟悉的微笑,口中却是残忍的拒绝。

彼时的他不知道,将那少年送回莫家,竟成了他们二人一切祸患的伊始。

那一夜,故人归。

他从那时便知,一切都回不去了。

那日清谈会后江澄找来他对质,声声掷地,字字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那一瞬间他心中有什么轰然坍塌。

他感觉到自己瞬间沙哑的嗓音,从头顶凉到脚底。

那时他已不管不顾,将平日的温和卸下去了七七八八,近乎嘶吼地反过来质问他。

他问他为何信那个背信忘义的人。

他问他为何如此偏袒那个叛逃的人。

他问他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人。

他不再说话,打开了密室里的暗格。

于是他坦白一切,然后走的决绝。

再次相见,他依旧是一世风华敛芳尊,他依旧是爱恨刻骨三毒圣手。

只是这一次他终究是算错了一次,算错了自己的情,也算错了他的情。

再次相见时,两人皆是伤痕累累。

他手中尚且攥着声讨他的信笺,指甲嵌进掌心,划出一道道血痕。

江澄胸前被符篆拍中的伤口还未愈合,鲜血凝在紫色的紫袍上,眼角犹挂着浅浅一道泪痕,凌乱的发在寒风中胡乱扬起。

他第一次唤他阿瑶,腰间三毒一把,紫色流光婉转一如初见。

他求他留下来,他说他能保住他

可他却摇了摇头,轻轻拥住他,说,我走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和阿凌,勿忘,勿念。

他听见那人强忍住哽咽,问他要去向何方。

他只是勉强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说去远方。

可他却没告诉他,他原本便是心存死志,此去经年,再无归期。

他没料到,江澄会闯入那座庙宇。

一瞬间他慌了神,他不想让让他目睹自己的离去,不想让他又一次目睹自己在乎的人的转身。

几乎是下一秒,手中的琴弦便勒上了他那小侄子白皙的脖颈。

他看见他眼眸中的不敢置信,他看见他眼中的绝望和失望。

既然此生无法再相见,恨我也罢。

他逼他走,他拿言语激他,他伤他,他揭开他心底最痛的伤疤。

然后,便是一片混乱。

谁伤了谁,谁来寻仇,谁又为了谁豁出性命,一切都不重要了。

翻身入棺材前,他抬眸,最后一次凝望这世界,凝望这给予他太多喜怒哀乐的人世间,这凉薄的人世间。

他张了张口,望着他的方向,最后一次对他牵动嘴角,笑意却再无法触及早已湿润的眼眶。

对不起。

他听见自己低沉的嗓音,沙哑地不成样子,像是末日的葬歌,声声血泪。

他看见他的眼眸,一如当年的惊鸿一瞥。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然后

他便再也记不起了

那日的句句诛心泣血,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假意,已经渐渐淡去了痕迹,他再想不起,也不愿再想起。

他坐在忘川河边,指尖轻轻抚过水面,河中倒映出的温润眉眼和记忆中俊秀的面庞渐渐重叠在一起。

忘川的河水噙着淡漠的冰凉,顺着脸侧淌进如墨的发间,又沿白皙的颈侧,最终隐没于半敞的衣襟。

他抬了抬眼眸,似是要仰望古老的星河。

有什么晶莹的泪从眼角滚落,就像破碎的长梦,像是璀璨的,亘古不变的星芒。

又像是,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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